方静宁道:“天下无不散之筵席,你在京中,顶多三年,我们就能见面了。”届时无论许活是否调回来,都要回京述职。周星禾却摇摇头,“我看不见得。”方静宁和许婉然对视一眼,不解。周星禾对两人道:“那个探花郎顾笑舟,就在离你们不远的定襄县,带着新婚妻子比你们先走了半个月。我爹说,新科的进士们铨试合格的,全都外放了,我怀疑,等我和林牧成亲,也得外放。”这……方静宁迟疑道:“世子没提过。”许婉然更糊涂,“怎么会这样?”周星禾摇头,“不知道,不过我爹很赞成,说十年寒窗,就得去为百姓谋事,日后才能为万民立命,否则不堪为官。”这个说辞,方静宁和许婉然皆颔首认同。若是真的如周星禾所说,皆要外放,再见便无期了。方静宁和许婉然的不舍又加深,三个人聊了许久,方才依依不舍地分别。许活一次宴请了所有相熟的朋友。朱振这次没法儿再跟着他跑了,想要抱着许活痛哭流涕一场,许活没给他这个机会。朱振谴责许活“没良心”。许活认了。而分别在即,许活也难得多叮嘱了他几句。朱振没听进去多少,一杯一杯酒下肚,抱着郭朝哭起来。郭朝可能也喝多了,俩人熊抱在一起,嚎啕大哭。许活在两人旁边,深感无语。倒是其他人,跟许活认真道别,祝她鹏程万里,一帆风顺。朋友们尚且能祝福她,许活却没能从父母口中听到一句“前程似锦”。许仲山是个没心没肺的,也就最开始知道许活要外放时,表情不太对,后来该如何享乐还如何享乐。用他的话说,“许活是她祖父和伯父亲自教出来的,极其难搞,外放一圈儿就回来了。”郑氏则经常找许活,每次都愁绪万千地说许活“不合适”、“不该”、“留在京里安稳”之类的扫兴话。许活并不爱听,念在要走了,忍到临行前最后一天,才对郑氏认真道:“你早就应该明白,从你们作出那个决定的时候,我就不会再按照寻常女子那样去过一生,别再以世俗的眼光来审判我,你们掌控不了我,只会带你们陷入沼泽。”郑氏不是没意识到,只是不甘心,听到许活这样说,更加不甘心,“我们又不会害你。”他们不会害她,更不会害自己。许活心知肚明。郑氏忽然问:“你跟我说实话,方静宁是不是知道你的身份了?”许活没否认。 郑氏不乐意,“现在就连她一个外人都比亲生爹娘亲了。”许活只一句:“她不是外人。”郑氏生气,“行行行,我们是外人,真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!”许活不想与她争执,起身郑重地躬身一礼,道了一声“请父亲母亲保重”,便告辞。郑氏看着她离开,眼睛有些发酸,看见许活送来的首饰,一下子又酸不起来了。晚间,方静宁临行前难以入睡。许活抱着她问:“是怕吗?”方静宁摇头,“有你在,我就不怕,只是从来没去过,不知道与京城有多不同,不知道能不能适应,什么都不知道,想得多了,便睡不着了。”“我也没去过。”许活摸摸她的头发,“静娘,我们一起去见山河。”她一句话,方静宁便憧憬起来。见山河……她们一起……第72章离京当日,许活三人在侯府外跟长辈们拜别。该说的话,前些日子都已经翻来覆去地说遍,临到行前,长辈们还是殷殷叮嘱。许伯山和文氏站在一起,文氏叮嘱女儿许婉然:“早些回来,莫要在外面流连忘返。”许婉然点头,至于是否真的会早回来,此时并不能确定。许仲山和郑氏看着许活,有些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。若是女儿,她大可不必如此辛苦,远走边境,可她是“儿子”,身上背着平南侯府的责任,还有了女儿家不该有的志向和野心,丝毫不乖巧。平素许活在眼前,他们这对无用无能又自私的父母,都不能给她什么好的帮助和引导,她要离开,他们才感觉,一直是他们在依赖许活去享受。许活站在两人面前,相顾无言片刻,对夫妻二人道:“我在外不能孝顺双亲,也不能侍奉祖母,望父亲母亲保重身体,也代荣安在祖母跟前尽孝。”旁的,不适合在此时此地说,且也没必要说了。两个人行事有不妥,老侯夫人和伯父伯母会管束。此情此景,郑氏也不禁红眼,“你……照顾好自己。”许仲山附和:“你娘说得对,照顾好自己。”许活点头。方静宁没有娘家那头的亲人来送,但她有朋友。周星禾特地过来送行。一番依依惜别,平南侯许伯山提醒:“莫要耽搁他们的行程,早些走,不必贪黑赶路。”离别的紧迫感来袭,老侯夫人一双手紧紧抓着三个孩子的手,叠在一起,泪眼婆娑,“千万要平安回来,记得常给府里来信。”她年岁大了,不知还有多少光阴,相处的日子也越来越少,不舍更甚。